严玦得召入宫,这三年多,他藏身于后山,不问世事,再见高耸巍峨的宫殿,有一丝恍如隔世之感。

    从前种种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,随着朱红色的宫墙慢慢袭来。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,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。

    前方引路内侍停下脚步时,他恢复如常,没有泄露半分心思。

    宫人轻叩朱漆殿门,朱门发出厚重一声响,缓缓打开。

    “严将军到了。”

    宫门内走出一位眼角已有细纹的中年御侍,乃洵帝近前贴身持笔大监,笑容满面,侧身让路,“将军请。”

    严玦呼吸有过一瞬间的凝滞,就在旁人察觉以前,他缓缓开口,声音如三月春风轻拂柳和煦,“有劳陈公公。”

    陈大监笑道:“多年不见,严将军还是如此多礼。”

    一路走到明德殿偏殿,陈大监挥挥手,便有人端上茶来,“皇上刚结束晨课此刻正在沐浴,请您在偏殿等候。”

    他轻声应过,偏殿殿门又安静关上,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屋中看着墙上已经悬挂了许多年的《万里山河图》,忽而不知何处窗户轻响,似有人脚步声,声音太轻,就像猫儿垫脚而过。

    他身形未动,恍若不曾发觉。

    像是要考验他的耐心,又像是为了验证旁人心思,青羊铜炉燃烧的清明香已经烧到了尾,香味渐浅时,终于听得屋外有轻巧步履之声。

    有宫人推门而入,躬身传话,“严将军久等,皇上传见。”

    大沅开国皇帝厉武帝自前朝覆灭伊始,已经历时一百五十余年,皇位更迭替换,当今皇帝洵帝即位已有三十五载,年轻时也是励精图治、忧国忧民的明帝,只是大衍之年时,开始修仙问道之术,于皇宫中劈室修建道观,供奉道士,炼丹制符。

    明德殿也渐渐多了道士的身影,走至正殿殿前,有那青衣道士拂袖迎面而来,与他擦肩而过。

    洵帝端坐于龙椅之上,待到严玦行礼之后,方抬手虚扶,“免礼。”他已经年过半百,声音却洪亮如钟,威仪浑然天成,让人不敢抬头直视。

    严玦垂眼,只瞧见绛紫色龙袍边角在他眼前轻晃,“臣谢主隆恩。”

    屋中燃着香,并非皇家所用龙涎香,倒是同方才与他擦肩而过的道士身上味道一致,且越发浓郁,叫人心生宁静祥和。

    君臣二人多年不见,屋中沉寂片刻,洵帝方才缓缓开口,不问别的,只提家常,“你今年年岁几何?”

    严玦未曾有停留,沉稳答道:“臣今岁二十有二。”